苏升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雪，早已不见佳人身影。
玉龙宗的轻功向来极好，饶是现在的苏升也不敢说能追上她。
况且之前还有风雪万壑阵将此围住，朝仙走后才将它散去，这又拖了一点时间。
苏升敢肯定，就算自己现在冲出去，只怕也找不着朝仙了。
但话虽如此，他还是想去找一找。
哪怕只是抱有一点希望也好。
又听得身后扑通一声，是李方止摔倒在地。
苏升停下脚步，回头望去。
李方止神情萎靡，瘫坐在地上。
他不是为了死里逃生而高兴，只是还困在八年前那场大火里。
苏升停顿一会，开口道：
“斯人已逝，若李大人真心怀愧疚，也该为了那群孩子好好活下去。”
没了江城府尹做依靠，那群孩子想要活下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。
李方止呆滞的眼神逐渐灵动起来，好似找到了一点活下去的希冀。
苏升的目光又觑向那块未书写完的灵牌，悠悠道：“想死还不容易吗？死了就解脱了。
灵云师叔罪不至此，所以他先死了。可是我想，他应该更想大人活下去。哪怕是为了赎罪也好。”
李方止的眼神越发坚毅，站起身来。
苏升暗中松了一口气，心想暂时不用担心李方止自己寻死了。
李方止已深陷心中地狱多年，一两句宽慰的话拉不回他。
加上唯一知情的灵云师叔死去，更是将他向地狱狠狠推了一把。
宽慰的话只会让他难受，该给他在地狱之火中找到一点活下去的动力。
是啊，他害了那么多人，一死了之当然可以，但良心过得去吗？
李方止弯腰抱拳，感激道：“多谢苏先生提点。”
苏升将头转回，看着那悠悠而下的雪花。
“说不上是提点，只觉得此事你不是大错，不该这么死去。而且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，眼光就瞥到另一边。
在那边，有一条街道，街道上，有一狮头龙身的狴犴神兽仰天咆哮，驱散了最后一丝风雪。
是李天规看出风雪万壑阵出了蹊跷，立马激发全身真气，加快破了此阵。
“大人这么些年，身边也聚集了不少人，大人就算为了他们，也得活下去啊。”
苏升说完，再不停留，朝着院外飞去。
街道另一边的李天规一眼就看见了在空中划过的苏升，当即联想到府尹大人的下落，双腿微屈，重重蹬了出去。
真气幻化而成的狴犴神兽还未散去，随着他一起冲出，化成一缕缕气血环绕其身，再次给他加快了速度。
他本想追上苏升，可余光一瞥，看见了一座偏僻院子处，大人怔怔站在门外。
李天规当即调转身形，朝着李方止飞去。
“大人，您没事吧？”
李天规惊喜万分，紧张地看着李天规。
自他刚刚被改过地风雪万壑阵困住后，他的心就一直提了起来。
对方来势汹汹，又准备如此充足，他被困的这段时间，大人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？
他不敢去想，甚至不止一次将全身真气激发，可就是击不散这风雪万壑阵。
李天规那时猜测在三次内应该能将阵破去，可他又想到若是如此，自己就算冲出，也没了半点真气，照样救不出大人。
就在此危急之时，阵法出了瑕疵，他抓准机会，将风雪尽散，才找到了大人。
李方止心头一暖，拍了拍李天规的肩膀。
“无事，辛苦你了。”
李天规连忙低头道：“不辛苦！”
这些年来，他得罪了不少人，可官职不降反升，一切都依赖江城府尹的庇护和提拔。
府尹大人与其夫人亦一直将其视为自家子侄，逢年过节，都会念及他，叫他过来吃饭。
为此，李天规十分敬重李方止，生怕他出了什么事。
“大人，到底是何人将你抓来？”
李天规抬起头，双眼锋利如刀，杀气四溢。
“何人吗？”
李天规回头凝视香阁，昏黄的烛光搭建了隧道，他好像能看到隧道内那八年前的景象。
登龙山上，火光冲天，风雪与灰烬搅成龙卷，将惨叫声撕裂。
“是八年前的我，烈焰都燃不尽的魔。”
李方止摇摇头，不愿多说，走出门外。
李天规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但见大人不愿意说，又看他神情不对，便不再多问。
“将门关上吧，不要扰了他们清净。”
李方止一边交代，一边向外走去。
李天规顺手将门关上，趁着烛光，他看见了那密密麻麻的灵牌，记住了前面那些人的名字。
房门发出嘎吱声响，烛光被房门挡住，李方止停住脚步，仰天看去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他回身拍了拍李天规的手臂，脸上带起笑意。
“走吧，我家夫人和孩子，还在等我回去呢，你今天也不用忙了，跟我们一起过年吧。”
……
苏升在街道上的房顶飞窜，可怎么都看不到朝仙的身影。
一如当年样，她再次消失在风雪中。
“说来就来，说走就走，还是跟当年一样任性啊。”
苏升停下脚步，捂住胸怀，在那里，放有两个面具。
一个是他从朝仙脸上摘下的银色面具，另一个，是他为她准备的银月面具。
他笑了笑，笑声中带着几分宠溺。
“也好，不听话，只能戴丑面具，还是我戴过的。”
苏升俯视着街道上人潮汹涌，满眼都是欢笑与灯光。
人间喧哗与他无关，他只一个人看着。
街道上，有一男子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，四处张望，神情焦急，应是找不到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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